茅威涛的阿炳妆容设计出自著名温籍化妆师毛戈平之手。
茅威涛生活照
温州日报记者 伍秀蓉
一把二胡、一轮月、一汪泉。空灵写意的舞台上，茅威涛饰演的阿炳一身粗布白衣，摸索前行，却难掩由内而外的美与悲凉……昨晚，本届越剧艺术节上最热门的剧目、浙江小百花带来的《二泉映月》在温州大剧院上演。
茅威涛说，“在舞台上毫不费力地塑造一个角色，这是我在表演生涯中一个很高的期待，这一次演阿炳，表演上、唱腔上都很放松，我感受到了这个境界。”新编越剧《二泉映月》以超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，书写了民间盲人音乐家阿炳心灵的痛苦和灵魂的惆怅。对于这一次创作，茅威涛表示，因为不想沦为一个人的苦难史，所以很难。创作中，茅威涛从电影《莫扎特传》中获得灵感，“如果说莫扎特是上帝的宠儿，那么阿炳就是上帝的弃儿。”
《二泉映月》是茅威涛创作周期最短的一部作品，前后创作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，也是她和导演丈夫郭小男合作的第九个作品。该剧还会聚了梅花奖得主陈辉玲、国家一级演员江瑶、吴春燕等不同年龄段的“百花人”联袂主演。今年5月在杭州首演，之后又到北京上海巡演，各地反响非常强烈，这让茅威涛兴奋：“我和朋友们打趣这是‘无心插柳’。但郭导提醒我，这是‘水到渠成’。细想，郭导的判断更准确。因为有30年的坚守，所以才能拥有‘小百花’和我的今天。赴温州前我们又对该剧作了新的调整，希望将最好的作品呈现给大家。”
今年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成立30周年。从十多前年的《孔乙己》，一直到这几年的《江南好人》，浙江小百花几乎一直站在风口浪尖，但在素来特立独行的当家人茅威涛的率领下，“小百花”从未停止创新的脚步。在这位掌门人心里，仅仅迎合原有的戏迷是远远不够的，让越剧不断升级换代，吸纳更多的新观众才是她“剧不惊人誓不休”的真正野心。在《二泉映月》亮相本届越剧节之际，记者采访了茅威涛。
关于表演的追求
记者：这么多年，你的每个角色都很不同，从《孔乙己》到《江南好人》，再到《二泉映月》，反差和挑战都很大，而且都不是传统越剧中那种美的人物。你对表演最终的追求是什么?
茅威涛：袁雪芬老师曾经说过，越剧有两个奶妈：话剧和昆曲。这句话既说明了越剧形成过程的特殊性，又非常清楚地表达了我们在表演艺术领域的困窘。确实，只有我们实际进入越剧表演领域时，当我们需要用具体的身体语言，通过艺术化的一招一式传递戏剧人物的思想感情时，才能更真切地体会到这段话的意思。根据我的理解，越剧还很年轻，尤其在表演艺术领域还很年轻，她的表演美学体系还有待建立，在这个领域还有非常大的探索与发展空间。我们需要做更多的努力，才有可能让越剧走出表演技术上的断乳期，创造和完善越剧自身的表演艺术体系。
关于对待争议的态度
记者：扮演瞎子阿炳，和传统越剧小生完全不同，和你以前演的也完全不同，网络上评论很多，你是如何看待这些评论的?
茅威涛：从多年前的《寒情》、《孔乙己》，到近期的《二泉映月》，似乎这种“争议”已经成为一个“不需争议”的事实，包括近年来本剧种的其他剧团乃至其他剧种的创作风格的演进趋势，也佐证了这种“争议”的渐渐淡化。当然这也提醒我想起一句话：最深的批判，总是来自最深的关切。但我想“争议”也好、“质疑”也罢，我愿意善意地将之理解为“爱之深”所以“责之切”。
我很高兴也感谢有这么多人关注我和“小百花”。争论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好现象，说明我们在大众的视野之内嘛，而且我想任何经不起评论和探讨的东西都将很快被遗忘。压力肯定会有，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，也很执着，我会把这些争议带来的压力理解成大家对我们的事业的关注，转化成动力。这有点类似于奥运赛场上的运动员出成绩的状态。
关于现代与传统
记者：越剧毕竟是传统戏曲，你是如何权衡现代与传统的?
茅威涛：一直有种说法，中国戏曲在新世纪很有可能成为一种博物馆艺术，那么以戏曲为载体的主要的中国舞台艺术样式，都进了博物馆了，都市的大剧院难道只演外国戏么?因此，对中国戏曲的从业人员就提出了极具挑战的生存话题。
当年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曾提出“移步不换形”的理念，我想在今天这样的社会环境里，是不是应该进行一些“移步换形”的尝试。比如越剧，我希望“小百花”呈现给观众的是一个综合的现代剧场艺术，这里面可能包含着具有现代人文意义的文本，精美时尚的舞台，艺术家的精彩技艺，“旧中创新，新中有根”，追求原汁原味，也追求现代性。今天的社会，资讯、文化、娱乐、经济、艺术呈现着怎样的状态，任何一个身处其中的人，都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。在戏曲人不知不觉中，我们的受众体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。我心中的越剧，一定是要能够成为生存、生活在现代环境中的现代观众所接受的一种戏剧形态。
关于“舍“与”得”
记者：这30年，可以说是你的黄金30年，你始终给人充满创作力的感觉，你是如何保持这种激情的?如果有一天离开舞台，你最想做什么样的人?
茅威涛：30多年的艺术之路，执着也罢、艰辛也罢、落寞也罢，各种情愫难以悉数，可用《藏书之家》里的一句台词“万般滋味在心头”来形容。坚守，不知是舞台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舞台。祖师爷“赏饭吃”，让你开了窍，让你用演戏这个载体表达自己对生命、对世界的认知，何其美妙!而且每个人都会有“其长、其短”。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，戏曲舞台将我所有的“长”都展现了出来，我在这里得到了生命里的所有;或者说，我也有胆怯，如果离开了舞台，在影视的镜头前会不会失去所有的这些优势?经商我会不会经营好企业?出国我又能干什么?这些问题、诱惑也曾在心中纠结。“舍“与”得”总是相对的，因了“舍”，才有了今天的“得”。天命如此吧，31年前，当我走进了越剧这一行，一切就已注定。
